Morison_W

筑梦师和他的助手，参考《盗梦空间》的部分基础设定。

00

「卜凡先生，对于本市警方，即控方所指控的罪行，你承认吗？」

「我否认。」卜凡站在不到一平方米的审判栏里抬头看着法官。他的眼睛略微眯了眯，看不出是因为愤怒还是单纯因为近视——但是从他拧起的眉头来看他恐怕不太高兴。

「重述一遍，你的意思是你对于被指控通过诱骗的方式间接杀害你的法定伴侣的罪行拒不承认，是吗？」法官合上了摊在面前的宗卷，看来对于最终判罚他已经有了决定。「回复法官先生，是的。同时，我不仅要声明我没有杀害我的爱人，我还要陈述一件事情——我的法定伴侣，岳明辉先生，并没有死。他只是躲起来，伪造出被我杀害的假象。我在此申请一段取保候审期，用以找出他，并证明我的清白。」

「批准。」

01

你在等一趟火车／You’re waiting for a train

「你咋睡在这儿了，马上要着凉了！」卜凡把毯子盖在岳明辉脚上，又绕了一圈到沙发的另一端轻轻拍拍他的脸，「起来……表演快开始了，你可得帮我。」

岳明辉被搅了清梦，带有怒意地睁眼一瞪，看清楚来人以后转瞬就软化了下来，像是一只本来炸着毛的猫咪，放松下来跟一滩水一样滑进主人的怀抱，「我不起……我不起……」他的声音黏黏糊糊地拖长，「我不表演啦……咱俩一起睡大街去……」「我饿肚子可以，你不行。」卜凡已经见惯了他赖床的样子，熟练地半跪下来靠在沙发边上，略一用力把他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真来不及了，快，这票干成了咱能歇好几个月。」

「……天上可不会掉馅饼。」岳明辉边打着哈欠边进了浴室。卜凡估摸着时间点把门开一条小缝，把在暖气上烘得热乎乎的衣服给他放进去。眨眼间岳明辉就收拾妥当从浴室里面出来，还向卜凡脱帽致意，「I’m magician~」「哥啊我也觉得你正经去当魔术师能赚得更多。」卜凡牵着他的手急急走向前厅，「快，我的暗示只能留他们一刻钟，可别是走了。」

好在富商和与他年迈得不相上下的管家还坐在前厅品茶。虽然卜凡的暗示已经失效了，但是显然他们比卜凡想象得更为诚心。岳明辉坐在老富商的对面，架上一个职业的假笑，「请问您是想探听商业机密，还是探索内心世界，抑或有什么求见而不得的人？」「我想见见我的妻子。」富商虽然年迈，但是精神依然抖擞，「她已经去世六十年了。这六十年里我一直在等，但是一次也没有梦见过她。我想，如果卜大师还不能让我如愿的话，我只能等死后和她在另一个世界碰头了。」

岳明辉和卜凡对视了一眼。很合情理的委托，但是难度似乎不小。「您言重了，我不算什么大师。」卜凡坐下来同岳明辉并肩，和他一起拿出最完美的小辈们在长辈面前的乖顺笑容。「只是您年纪已经太大了，我们怕您服用助眠类药物会……」「这不用你们操心。」富商的拐棍在地上重重一敲，「你们只要让我见到丽香就行。」

上钩了。主动抛出问题，看起来是劝退，实际上是量身定做的激将法，抓住对方急切的心理来快速推动委托的敲定。卜凡和岳明辉快速起身，然后一个人扶着富商，另一个人撩起通向诊疗室的门帘。「不好意思，为了保证环境稳定，避免不必要的危险，一贯以来的规矩都是只有委托人本人能进诊疗室。」岳明辉赶在管家要跟进去的前一秒不动声色地拦住他，同时摊开手，既是转移话题也是提出请求，「请问有委托人妻子的照片吗？」

「夫人去世得太早了，当时没有钱拍照片，也留不下来。」管家摇了摇头。「那请您在外面稍事休息，鉴于委托人年事已高，我们会尽量控制在两小时之内唤醒他。」

等进了房间里，卜凡已经让老人家躺下，还细心地替他盖好了被子。「没资料？」「没有，直接去他的深层意识里找吧，估计得费一番功夫。」「……都是你说的天上不会掉馅饼。」卜凡习惯性地在裤兜里摸烟，但是扫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老人便作罢了，「睡吧。」

岳明辉和他十指相扣地坐在沙发上，把盛有助眠剂的玻璃樽相碰发出脆响，「cheers！」

02

它会带你去远方／A train that will take you far away

「这是六十年前吗？」「我靠货真价实的蒸汽发动机！」岳明辉俯下身去听动力机箱内部的齿轮碰撞声，另一只手很自然地从机箱和副驾驶的夹缝间摸出一份报纸。「铁路日报……哦，时间差不多精准的。看起来委托人和他的妻子是自幼结识，青梅竹马。」梦境里的读物不同于现实世界，里面具体的文字大多是梦主内心的独白。岳明辉和卜凡凑在一起研读了一番，发觉下一站便可以安排富商和他的妻子在月台重逢。

「那我先去找他，你等会儿想想办法，让车子多停一会儿。」「嘿嘿，老本行了。」岳明辉冲卜凡眨眨眼睛，「小心点儿，别被潜意识攻击。」「你也是，」卜凡伸出拇指在岳明辉的嘴唇上轻轻按了按，「注意安全，速战速决。」

列车很快靠站，岳明辉坐在驾驶室里翘着二郎腿，看卜凡把帽檐压低，一路不动声色地通过人流和肢体动作暗示指引着当时还年轻的富商走上月台，看见了混在人群里的妻子。他把锅炉暂时降温，于是火车要在这一站额外停留半小时才能重新前进。卜凡开始依次处理在月台上逗留着的潜意识们，给委托人和他的妻子营造二人世界。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卜凡也回到了驾驶室和岳明辉一起看戏。「他怎么还不回车上？」「说不定要私奔呢你知道吧，」卜凡突然凑近过来，扳着岳明辉的脸同他接吻，含混不清地吐字，「就像我们俩你知道吧。」

等他们回过神来再次看向前方的时候动力已经重新积累完毕，火车开始呼啸着向前进发，而富商和他的妻子却走下了月台，开始沿着铁轨散步。「还真要私奔啊。」岳明辉记得刚才的「报纸」里写过，委托人要乘坐这班火车去一个海滨城市，紧接着挣下他数额不大的第一桶金，然后事业一路滚着雪球发展到成为隐形富豪。看起来在这个梦里事情会变得有些不一样。但是毕竟是做梦嘛，大抵也是圆一圆当年未完成的心愿吧。

「不，我已经有了把你一辈子留在我身边的方法了！」「丽香你生病了……」「我没有！！」「哎哟吵架啦？」梦境里的声音不遵循现实世界里的物理逻辑，筑梦师可以很轻易地听清楚任何他想倾听的声音——因为这是比他低一个维度的梦。岳明辉和卜凡看着窗外争执的人影越来越近，突然间一个鹅黄色的影子冲了过来，提着裙摆站在前方的铁轨上。

「靠！」岳明辉赶紧去拉刹车，但是已经太晚了。庞然大物带着摩擦产生的火花停下的时候，距离撞上富商的妻子已经过去了少说二十米。卜凡来不及开门，从车窗跳出去揪着富商的领子，把手覆在他眼睛上，「醒过来。」岳明辉掏出手枪把枪口抵在齿间，等待以死亡结束梦境。

岳明辉睁开眼踉跄着扑到床边，躺在床上的富商也缓缓睁开了眼睛。「老先生……」他额边的冷汗流了下来——筑梦师给委托人筑起了一场噩梦，这显然不会是好事。卜凡也站在了边上，方才气定神闲的样子已经完全不见了，「对不起，您……」

「没关系。」富商却摇了摇头，「你们只是重现了当年的景象。我这些年一直以来在逃避现实，所以她才不愿意见我。你们已经完成委托了，去开支票吧。」

把富商和管家送走以后卜凡拿着支票在岳明辉眼前晃晃，「老岳？老岳？吓着了？」他把他的爱人抱进怀里，摸摸他的头发，亲亲他的额头，「这只是一场梦，没关系的。」

「这只是一场梦……唉。」卜凡从床上坐起来。他刚才让自己坠入深度睡眠，重现了他记忆里岳明辉最开始显现出反常的场景，就是那一次的委托。他怀疑是梦境里的人物对话在岳明辉的深层意识里埋下了祸端的种子。

他想起来出事的那一天，岳明辉背对着他坐在窗沿上，「You’re waiting for a train……」他深情地凝视着卜凡，缓缓背诵那个谜语，「A train that will take you far away……」

他的发音还是一如既往地纯正好听，但是卜凡只觉得脊骨发凉。「老岳，不，你没在做梦，我们这已经是现实世界了。」「凡子，醒过来。」「老岳！」岳明辉微笑着往前倾了一下，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呼啸的风声里。

远处的警笛在靠近，「卜凡先生，我们接到匿名举报，您涉嫌杀害您的伴侣，请不要抵抗，协助我们的调查，重复一遍，卜凡先生，我们……」

卜凡强迫自己把头探出窗外向下看，却发现暖黄色的街灯下，路面干干净净。

【待续】

没死^_^